当身边的亲人、朋友不幸身患癌症时,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要给予他关心和安慰。尽管你们也在承受悲伤和痛苦,但与此同时,你们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们的力量和坚实的后盾。
然而,并非所有善意都能有效地转化成力量,有时那些以为能够有帮助的鼓励和建议,并没有让患者感到宽慰;那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担忧,往往又会刺痛患者的心。
看着他们越发沉默,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强装笑颜,于是你们也开始无措,不知道什么话可以说,什么话不能说。
患者心声:亲爱的家人、朋友和爱人,请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了。
不要说“我理解你的感受。”
患者心声:当我知道自己身患癌症时,我感受到的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。这种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不可能被健康的人感同身受。当你们面对我的痛苦,说出这句“我理解你的感受时”,我只觉得那是敷衍,我甚至想说“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”
这种“理解”并不真实,病人不会相信健康的人能够完全理解自己的感受,反而是在消耗患者的信任。与其强行理解,不如真实地表达自己的关心,告诉他们“尽管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,但是我会一直陪伴你,支持你,我们可以一起共度难关。”
不要说“别难过了,别哭了,你要乐观点,放平心态。”
患者心声:我也知道面对癌症要乐观,要有良好的心态。但是,哪怕是健康的人也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?当我忍不住负面情绪时,就让我发泄出来吧,不要“指责”我的懦弱和无助,比起强行的乐观和幽默,我更希望此刻可以尽情地大哭一场。
在中国,肺癌住院患者中有高达43.2%的患者存在明显的临床抑郁症症状[1]。他们的心理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。他们的焦虑、担忧,甚至是愤怒和怨恨都是情有可原的。一味地告知他们要乐观,让他们不要难过或抱怨,只会让患者感受自己在被“指责”,感到自己宣泄情绪“很差劲”,不敢再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。西南大学心理学院副教授杨东这样解释:当亲友说这句话时,患者会理解成“我的情绪一直很糟糕“。
接受他们的眼泪,当他们崩溃时,给他们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。当情绪发泄完,告诉他们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,我们只要再坚强一点,再乐观一点,会更好的。”
不要说“肯定没事的,不会有事的。”
患者心声:自从生病后,这句没事的,不知道听了多少次。我知道大家都是想宽慰我,但是我也清楚自己的病症。你们都不是医生,我不会相信这样的保证。
当患者表达自己的担忧时,人们总会下意识的安慰他们不会有事的。这种安慰太多太频繁,患者也不会因此感到放心,而是会想、会问,你怎么知道没事呢?万一不行怎么办?
我们可以用心听听他们的担忧,如果他们需要,可以帮助他们分析原因,缓解不适。每次阶段性的治疗后,给他们一些积极的反馈,告诉他们,“你这里有好起来(或者某些病症消失,某些不适减轻,患者精神状态生活起居有好转),说明治疗很有效果,加油,我们会挺过癌症的。”
不要说“你就好好养病,这些都不要做了,我来就好。”
患者心声:我感觉自己状态很好啊,谁说病人就只能躺着养病,病恹恹的。我也想做做家务,外出活动。我还想去工作,去旅游,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。不要过度保护我,很伤自尊心哎。
患者在治疗过后,康复阶段不仅需要关心和照顾,也需要被”正常对待”。状态良好的患者完全可以带瘤生活数年。不要过度保护、过分关注,让患者感到自己似乎看起来很没用,伤及自尊。在癌症患者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,参加一些体育和文娱活动,可使患者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力量,可以减少心理压力和紧张情绪,对他们回归社会有重要的帮助。
不要说“有需要就告诉我,给我打电话。”
患者心声:其实听到这样的话,心里还是挺温暖的,只是我知道,我不会主动开口寻求帮助的。
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容易,做到却很难。这样说的人或许很多,但对患者而言,真正能提供帮助的人却很少,而且很多癌症患者很少会主动向亲友寻求帮助。如果想帮助他们减轻负担,可以问一些具体的帮助,给他们选项,或者只要他们回答是或否。比如:“你这周二去治疗,我可以开车送你。”“我明晚来看你,你想吃什么,XX还是XX,我给你带。”
提供明确切实的帮助,才是患者真正需要的。
不要说“我认识的XXX也得了癌症,他怎样怎样,你也应该像他这样……”
患者心声:他不是我,我也不是他,我想表达的是我自己的感受,我不想听别人是什么情况,是怎样做的。这种感觉就像父母对孩子说“别人家的孩子怎样怎样……”。
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享其他患癌病人的故事并不会有所帮助,也不会减轻恐惧担忧。其他病人的病情与你的亲友未必完全一样,他们的治疗也不一定具备参考价值。而患者在听到这些鼓励他的案例时,可能会觉得自己的情况在被忽视,不受重视。当我们与患癌亲友谈论病情时,聊天的焦点应该放在亲友自己身上。
不要说“我知道一个偏方,你可以喝XXXX,我听到一个治疗方法,你可以试试……”
患者心声:谢谢你的建议,但是我感觉好不靠谱。如果有用的话,医生早就会这样给我治疗了。
提出建议是出于好心,但是我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,这些道听途说来的“偏方”,可能没有用,甚至很危险。总有癌症患者的亲友建议他们不做常规治疗,不吃药,不做手术和化疗,而是带着他们求神拜佛,喝成分不明的草药。这种危险的建议,是在利用患者的求生欲,以他们的生命做代价。
不要说“……”
患者心声: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,那你还不如说上面那些话,因为我知道你出于好意,也不会很介意。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,真的很压抑。
有的人确实不知道自己能够提供什么帮助,也不擅于表达,尽管对患者有无限的关心和情感,又不知如何开口。但是这对患者而言,是一种压力。对他们来说,最大的恐惧之一就是孤独——孤独的面对治疗、孤独的面对病痛、孤独的面对歧视和冷漠……此刻地沉默无疑加重了这种孤独感。
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,你就告诉他“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不知道如何安慰你,让你感到舒心。但是我会一直陪伴你,不让你独自承受。”你可以抱抱他,握着他的手,或者拍拍他的肩,这种肢体上的安慰,能给患者带来莫大安全感。
我们不希望患者的亲友们在看过这篇文章后,误以为自己会不小心说错话而开始沉默不言。癌症患者往往也清楚,身边的朋友们确实很难理解他们的心情和感受,每一份善意与支持对他们来说都是温暖和力量。